宮門打開之時, 攝政王楚遠桓策馬前來，整個皇宮，竟無人阻攔, 城墻之內的侍衛見到他的馬後，紛紛跪下, 無聲問安。

黑色的軍旗進入了皇城之內，鐵蹄踏入皇宮，眾將士身穿鎖子甲，面帶黑色鐵面具, 所到之處皆能聞到鐵甲之下濃郁的血腥味。

無冕之王，大約就是這般了。

深夜的皇宮靜寂無聲，後宮裏歌舞絲竹之聲綿延不斷, 傅錚所在的禦書房這邊只留下了幾個親信，好一會兒之後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一樣, 問道：“木統領呢？”

“回稟陛下, 木統領今夜告假了。”姜總管低聲說道。

傅錚一手扶著桌子, 他看了眼滿屋子的宮女太監，頓了頓又道：“外面發生了什麽, 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, 往日還有秋蟬的聲音，今日倒是什麽都沒有。”

“大抵是天氣冷了吧。”姜總管說道。

傅錚沈默了一下, 猛地站起身, 一把拿過墻上的配劍, 疾步往外走去, 他還沒到門口, 禦書房的門便被人打開了, 準確的說是撞開的, 侍衛渾身是血的被人踹了進來，倒在了傅錚腳下。

他楞怔了一下，擡頭看去，只見到外面身穿黑色鎖子甲的士兵，手握□□，臉上皆戴著黑色鐵面具，眸光冷冽，院子裏靜悄悄的，連秋蟬的聲音都不見了，那些在旁邊守著的侍衛頭顱都被割下，看得出他們毫無防備，頭顱被堆積在了院子裏，滿是濃重的血腥味。

“攝……攝政王。”他一眼就認出了這黑色軍旗，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，士兵們仿佛得到了某種號令，兵分兩路讓開了，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過來，傅錚知道後面那個人是楚遠桓，而前面這人穿著黑色披風，面帶鐵面具，銀冠束發，一個答案幾乎要沖破他的喉嚨，可傅錚卻不敢說出口。

“傅錚，輪到你了。”楚遠桓看向他，唇角帶笑道：“報應來了。”

……

臨行前，謝朝曾經問過333，他道：“謝以行還在嗎？”

“不在了。”和以往給出的答案不一樣，這一次333沒有猶豫，他道：“不是每個人都想留下來，衡陽不在了，他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。”

“太可惜了。”這是謝朝發自內心的話，謝以行是個好皇帝，他問道：“你說，他想要傅錚落得什麽樣的結局？”

“囚禁吧。”333勒停了馬，擡眸看了眼高大的皇城，緩聲道：“比起殺了他，讓他永生囚禁於長明宮，才是真的讓他生不如死。”

現在傅錚最怕的應該就是長明宮，因為那裏有他想見而不敢見的人，偏偏這人他永遠也見不到了。

遠在千裏之外的洛陽長明宮已經坍塌，旁邊的皇陵裏埋葬者先祖，謝以恒也被葬在了旁邊，縱然所有人都對不起傅錚，但至少謝以行從未有半點對不起他，卻死的如此淒慘。

“傅錚，得活著，死對他而言，反而是一種解脫，但我不能讓他解脫了。”謝朝說道。

……

傅錚雖說身手不錯，可相比起楚遠桓卻完全不夠，更何況他的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，直到劍刃橫在了他的脖頸上，他被迫跪下的時候，才意識到自己和楚遠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。

他滿臉是血，頭發散亂，身上的龍袍也沾滿了血色，一身狼狽不堪，跪在地上之後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邊的姜總管低著頭走到了楚遠桓的身邊，而後跪下恭敬道：“老奴給王爺請安。”

傅錚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，他厲聲道：“姜有道！”

姜總管沒有回答，只是低著頭，等待著楚遠桓的話。

“起身吧，此事你功不可沒。”楚遠桓說道。

“多謝王爺。”姜總管重重的磕了下頭，而後起身站到了楚遠桓的身後。

“哈？亂黨！叛徒！你背叛我，姜有道，你居然敢背叛朕！朕要殺了你！殺了你！”傅錚雙目赤紅，就想要起來，卻被人狠狠一腳踹在了膝窩上，跪倒在地，幾次都爬不起身。

“只不過是把你對謝以行做的事情，在你身上又做了一遍，你怎麽就接受不了了？難道之前沒人教過你天理循環，報應不爽幾個字嗎？”謝朝半蹲到了傅錚的面前，他輕輕摘下面具，露出了那張臉，傅錚瞪大了眼睛，似乎是想要說什麽，可謝朝卻提前打斷了他，開口道：“我可謝以行，對你不會手下留情的，你要的謝以行，你不是看過了嗎？就在洛陽宮長明宮裏，可惜啊，你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看到……”

傅錚的喉嚨裏發出破風一般的嗬嗬聲，渾身顫抖。

“你其實知道，他已經死了吧，在你去洛陽的時候，你就應該猜到了。”謝朝擡手捏住了傅錚的下巴，強迫他擡起頭看著自己，他道：“好好看看這張臉，要不是因為你，他本該高座廟堂之上，享受天下百姓的愛戴，成為名留青史的明君，但就是因為你，他死了，所有的君王都有後宮三千，你也不例外，然而他後宮卻空無一人，只身抗住朝臣的壓力，你以為他是為了誰？”

傅錚渾身抖得越發厲害，顫聲道：“不可能。”

“傅錚，他信你，愛你，你怎麽對他的。”謝朝湊近了傅錚的耳邊，壓低了聲音道：“你害死了他，他永遠不會原諒你，你也再也見不到他了。”

傅錚最恐懼最害怕的真相就擺在了他的面前，這幾日他如同縮頭烏龜一般的躲在了屋子裏，無非就是怕聽到這些，可事到如今，誰還管他身穿龍袍，他驚懼的身子低伏，死死抱住了頭，搖頭道：“沒有，以行沒有死，他沒有死。”

“那你去找他。”謝朝站起身子，楚遠桓立刻上前為他將指尖的血跡擦拭幹凈，謝朝眸光略微冷冽，他輕笑了一聲：“洛陽長明宮，我不會讓你死，我要你活的好好的。”

謝朝走的時候，那些火把的光照亮了傅錚的臉，他披頭散發，跪在地上，一臉猙獰的往前爬，撕心裂肺地喊道：“他沒有死！他沒有死！啊——”

他的手指甲因為用力而翻開，地上皆是血痕，恍然之間，他想起三年前率軍進入皇宮的時候，一旁的副將告訴他謝以行拼死抵抗。

可是當他來了，謝以行看到他的第一眼時，便失去了全部的力氣，晃然跪倒在地，手裏的劍刃掉在了地上，他也不去撿，任憑刀劍架在了脖頸，也要固執的看著他。

但從頭到尾，他都沒有說一句話。

仔細想來，從那日起，直到後來長明宮塌了，他都沒有再聽到謝以行說過一句話。

天元一十二年，改朝換代，新帝謝清柏登基，普天同慶。

“傅錚被送到了長明宮，還沒進長明宮，他就站不起來了。”謝朝這幾日都穿著厚厚的衣袍躲在了王府裏，今年秋天格外的冷，眼看就要入冬了，就連池塘裏的魚都開始懶洋洋的游著，搶魚食都沒勁了，他道：“這個世界好，空氣好，舒服。”

“要不我們多停留一下？反正也不急。”333說道。

“不用，早點完成任務，對你我都好，再舒服的地方，它也不是我的家。”謝朝笑了一聲，白色的披風上纏著容貌，這幾日他又有點染了風寒，臉色略微蒼白：“傅錚去了長明宮後，怨氣值下降到了十，最後百分之十居然等到了新帝登基，這才降了下去，謝以行直到身死，都在記掛著黎民百姓。”

“那朝哥你記掛著誰。”333問道。

“江耀。”謝朝毫不猶豫的回答，旋即他笑道：“你也有記掛的人吧？”

“嗯。”333看了眼謝朝，猶豫了一瞬後，也說不出是什麽心理，悶聲道：“001.”

“我果然猜的沒錯，你喜歡它？它是你曾經的系統？”謝朝笑著問道。

“我做宿主的時候，他是我的系統，我的名字是他給的，生日是他給的，很多都是他告訴我的。”333似乎是想起了什麽，垂眸看了眼掌心，有些心酸道：“但是最近我知道他心裏有別人了。”

“……”這話把謝朝到口的祝福給堵回去了，他頓了頓，旋即話頭一轉，安慰道：“沒事，還會有其他系統的。”

“朝哥，001他不算是系統，他曾經是一個人，因為意外，所以和主系統簽訂了協議，完成任務之後，協議就會生效了。”333說道。

“嗯？”謝朝稍稍楞了一下，旋即笑道：“那他回去了嗎？”

“沒有，我之前告訴過朝哥的，他被重組了，忘掉了很多事情，也忘了我。”333無奈地深吸了一口氣，緩緩吐出，壓住了心頭的悸動，垂眸應道：“但是要命的是，他居然還記得他心裏頭的那個人。”

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，謝朝除了抓一把魚食給他，讓他餵餵魚，疏解一下郁悶之外，也別無他法了。

“既然忘記，那不如全部都忘記，為什麽只忘了我一個。”333看著手裏的魚食，碾碎扔到了池塘裏，悶聲道：“這不公平。”

謝朝見他這副樣子，忍不住笑了一聲：“你之前說你十九歲，現在的你，才像是個十九歲的人。”

“……朝哥，你遇到主系統的時候，幾歲？”333問道。

“二十九歲。”謝朝說道。

“那江耀是？”333問道。

“他十九歲，和你一樣大。”謝朝說道。

333“哦”了一聲，旋即感覺到了哪裏不對勁，他轉過頭看向謝朝，猶豫片刻後問道：“朝哥，你之前說你在學校裏遇到了他，比他大幾歲，但是如果你二十九歲，那他十九歲，你們之間就是相差十歲，怎麽就成了他同期的學長了？”

“我比他大三歲。”謝朝手段。

333頓了頓，他看著謝朝，張了張口，好一會兒才聲音幹澀道：“朝哥，你是不是算錯了？如果你二十九，他十九，你們是相差十歲，如果是相差三歲，那他應該是二十六。”

“沒有錯。”謝朝微微笑了一聲，他道：“等任務完成了，我帶你去見他，你們性格很像，一定很投機，他朋友很少，多認識一個也好。”

不知道為何，那一瞬間，333感覺一股寒意沿著後背攀爬而上，讓人說不出話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333：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。

主系統：當然不對勁，你和他都不對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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